陈凌隽:遇上坏事,如何化自责为力量?

陈凌隽 开智学堂

开智君说

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这时,很多人会用一种 「凡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思路去处理,然而,这样有用吗?它可能会让人深陷自罪自责的痛苦,却不能让问题变得更好一些。怎么办?下文,发展心理学博士陈凌隽,教你跳出自我苛责的桎梏,用系统的角度去分析问题,给你的内心带来更广阔的空间。

作者:陈凌隽 来源:公众号「凌隽与楷」 图源:Unsplash

之前美国有个公众人物很轰动,背负多项罪名,最终在狱中离奇自杀,他叫爱泼斯坦。最近看了一部关于他的纪录片,其中讲到了他的多桩性侵未成年人的丑闻。里头也采访了几个受害女性。

其中有一人名叫米歇尔,她在多年之后再次谈起这段往事依然哭得特别伤心。她说自己曾是个挺好的孩子,在学校里也很积极,而在爱泼斯坦这事之后,一切都变了,自己变成了一个肮脏的人。

爱泼斯坦的行为非常狡诈,而米歇尔的转变则让人惋惜。虽然旁观者可以轻松说一句「何必因为别人的罪行看轻自己?」但对当事人来说这个「扭转」则困难得多。

哪怕是一个成年人遇上「坏人坏事」后要做到平心静气的梳理清楚,不苛责自己都很难,何况是未成年人。设想一桶「坏油漆」泼到了你身上,很难一下洗掉,你会不会觉得自己也黏上了「坏」,至少暂时变糟糕了?

图片

01

我们大多数的日常生活不会碰到极端之恶,但有时也会发生一些不愉快。在清理这些「不愉快油漆」时,有一种 「凡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思路很常见。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它相当的耳熟能详。

小的时候被同学欺负了,老师或家长会说,为什么他光欺负你呢?得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看似没什么问题,我们却应该对它提高警惕。

我并不否认「自我反思」的价值,但它不同于过度的「自我批判」。

「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容易让人从合理的反思中跑偏,如果旁人这么说,往往还会给当事人更多的压力。这种说法隐藏的意思是,你身上有一些问题,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仿佛你没问题,就不会有坏事发生。

再引申一点,解决问题的方法则是铲除你身上的问题。而这样的一套想法并不符合现实,毕竟没什么问题的人,也会遇到坏事。而想要借着「找自身原因」来解决问题多半会南辕北辙,不仅让受害者陷入自责的泥潭,问题也并没有因此变得好一点。

曾经有一个朋友跟我说起她的口音被模仿嘲笑让她很受伤的事。她最生气的人却是自己,因为她感觉自己太软弱了没有正面为自己辩护。至今我都难以忘记她描述事情时痛苦和激动的神情。

或许,我们心中都住着一个理想自我:遇事临危不乱,反应机敏、坚定、情商高,能保护得自己毫发无伤。可是,这些状态越「好」,和现实的落差也就越大。很多时候,人在面对一些「坏人坏事」时,是没有那么坚定和全能的。

图片

如果无法拒绝或阻止他人的错误行为,要从理想的自我形象出发总能找出一堆问题来苛责自己。

只是,如果一直沉浸在自责中,带来的就只有内伤,而不是力量。当一个人的力量攒到了一定程度,在后来的人生中才会有拒绝或制止的底气。但力量从来不等于完美。

02

跳出自我苛责的桎梏,和另一件事也相辅相成。那就是用系统的角度去分析问题,或者说看清「坏人坏事」所发生的背景环境。用上面提到的例子来做个简短的说明。

学生 A 和 B 产生了冲突,班主任接到告状就直接判定为 A 有错,并教育 A「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那么班上的同学就会认定:假如找 A 的麻烦,自己是能得到豁免的,因为班主任多半会认为是 A 的原因。在这样的班级环境下自然就有更多的同学会去找 A 的麻烦。

而回到爱泼斯坦的故事,这类事件在学校加强性安全教育的情况下是可以减少的,尤其是那些受害的女学生们。而在这之外,每次都「轻判」爱泼斯坦的司法体系,更是他肆无忌惮连续作案的土壤。这是比爱泼斯坦行为本身更加隐形的一种恶。

如果学生 A 和爱泼斯坦的受害者们能够看清这些来龙去脉,那么他们身上的「油漆」也就更容易洗刷干净。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眼光和想法也构成了一种大的社会环境。当看到一些「坏人坏事」的时候,如果我们对其中人物的行为,能够不简单的归结为「人设」,而是审视并重视环境的作用,则有希望带来更多积极的改变。

图片

今年重看了一次经典的奇幻动画《千与千寻》,有一个地方特别触动。女主角千寻要去替她的恩人还东西,她必须快速逃离所在的油屋并跳上小船。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敏感的察觉到那个所有同事都害怕的无脸男也想上船。她冷静的接纳了他,并说了一句「他原来不是这样的,是到了这里之后才改变的」。

看到这里的时候不仅是紧张,也有一种敬佩。毕竟此刻的无脸男已经不再斯文安静,而是在被别人不断的讨好和疯狂的进食中变成了一只巨型的爬动着的「蜘蛛」。

幸运的是,无脸男发现自己可以和千寻一起离开后,把自己吞噬过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然后再跳到船上,身材和举止都恢复了正常。后来无脸男跟千寻到了钱婆婆处后,认真的干活,还得到了后者的认可,开心的找到了新的东家。

这段情节有很强的象征意味。无脸男先前虽想和人接触,但却注意分寸和距离。直到他发现金子能够让油屋众人疯狂时,才开始一掷千金。

因为是金主,包括油屋老板在内的众人,对他的行为各种包容,任他狼吞虎咽。于是他越吃越多,哪怕破坏了房屋也没人制止,还争着把各种好吃的东西捧到他眼前。一直到他不断膨胀成「蜘蛛」并开始吞人后,人们才四处逃窜。

无脸男一番折腾遇到了能理性切分他行为的千寻是一种幸运,否则,他恐怕会在油屋里一边破坏殆尽一边膨胀至死。

千寻对无脸男的接纳并不圣母,而是出于前后观察和理性判断。她知道无脸男的改变和油屋众人密不可分,就很有勇气的助他离开。她平和的眼光本身就是治愈的力量。无脸男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抓住机会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

小结

总之,当有所遭遇时候, 「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个思路可能会让人深陷自罪自责的痛苦,而且并不能让问题变得更好一些。

相反,如果能跳脱出个人的行为,看到整个事件所处的环境因果,则会给人的内心带来更广阔的空间。而**当这种系统性看问题的眼光被更多的人采纳和使用时,本身就会构成一种更积极的社会环境,帮助到一些身在其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