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马克·特纳教授演讲文字稿,论古典风格

马克·特纳 开智学堂

开智君说

3 月 19 日晚,在《古典风格》新书发布会上,作者马克·特纳教授作了一场精彩的主题演讲,为大家讲解什么是古典风格,古典风格的要素是什么,以及古典风格的写作动机。特纳教授的演讲通俗易懂,不夹带艰深术语,只是将古典风格呈现给你,相信你看,就能明白。

作者:马克·特纳 来源:原创 正文共 4019 字,预计阅读时间 13 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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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风格是可以习得的

人人都想学会说话,人人都想学会写作。这里的说话与写作,不是指语言技能,因为在场的每一位朋友,从小就知道怎么张嘴说话,怎么写字,我指的是如何高效地说话和写作。但学好说话或写作,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个话题太大,涉及人类行为的方方面面。不过,我们可以辨别风格,可以学会某种写作风格。

所有人类行为都自带风格。 比如我现在说话的口音,人们叫作好莱坞口音,这是一种英语口音。许多人意识不到自己说话自带风格,不知道自己有口音,因为从小习得的风格,我们往往注意不到。

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其实你已经掌握好几种说话和写作风格了,跟外婆说话是一种风格,跟教授说话是一种风格,跟朋友说话是一种风格,跟外国人说话又是一种风格。

如果我们只用从身边人和周围环境中习得的风格,就会限制我们学会更多的风格。这样一来,我们便认识不到,风格是可以习得的。其实,只要懂一点认知科学,我们就能学会辨别风格,了解风格,掌握风格,我们的知识面和能力也会因此大大扩展。

有些写作风格极具个人色彩,像历史上伟大的诗人,都有鲜明的个人风格。虽然那种个人风格我们也能学,但总感觉在模仿别人,模仿那些大诗人和大哲学家。

还有一些写作风格更为通用,适用于任何场景,人人都可以用。

《古典风格》教的就是这些通用风格,教你如何辨别风格,如何学会一种从未学过的风格。 书中,弗朗西斯-诺尔·托马斯和我一起分析了多种通用风格,有实用风格、平实风格、浪漫风格、先知风格、演说风格等,最主要的是古典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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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古典风格为主,有几大原因。

首先,古典风格高效有力,特别好用,已有数千年历史。

其次,学生很容易看出古典风格是一种特定的风格。 能看出这是一种风格,是因为美国和中国学校里不教,而生活中随处可见。美国和中国学生都能看出这是一种风格,也就能明白,风格是可以学会的。

相反,法国学校里教的就是古典风格,这就让法国学生很难看出古典风格是一种特定的风格。对他们来说,这种风格学了十几年,已经这么好了,谁会再去学别的写作风格?去法国教古典风格的时候,我们不用古典风格做例子,改用其他风格,这样学生就能认出不同风格。

02 理解风格的要素

书中提到的每种风格,都由几项风格要素来定义。风格的要素并不复杂,决定风格的,不是语言要素,而是对一连串问题的回答。 这些问题很有意思,只要稍加思考,就不难理解。

第一个问题是,人类可以知道多少? 每种风格都有其立场,有的风格认为,世界上有些神秘事物,人类永远无法理解。古典风格认为,人类有能力知道,也完全能够理解。

第二个问题,我们知道的,有多少能用语言表达出来? 浪漫风格认为,语言永远不足以表达,永远道不出我们所知道的全部。古典风格却认为,语言足以表达。

风格的另一要素,提出了第三个问题:语言和思想是什么关系?语言能够贴合思想吗?

第四个问题是,说话者在对谁说话?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说话?这暗示作者与读者之间是什么关系?谁高高在上?作者怎么看待读者的心智?

这就是风格的要素。任何一种风格,对真相,对语言,对作者和读者的关系,都有其立场,辨别一种风格,就是找出对这一系列问题的回答。 古典风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古典风格最基础的要素,就是如何看待真相。古典风格中,作者持这样的立场:人类完全可以通过思考得出结论,并分享给其他人,只要分享得当,读者就能认出真相。 读者是谁不重要,农民也好,教授也罢,古典风格认为,真相可知,且不因视角不同而变化。如果有人看到真相,呈现给读者,读者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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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实际情况中,可能这些都是错的,风格把实际情况和假设的场景加以区分。 希腊历史家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谈到了人类政治的本质,人民的本质和民主的本质。他说的可能不全对,但修昔底德并不在意,他尊重读者,假设读者会看到他想呈现的民主和人民是什么样子。

在古典风格中,读者与作者心有灵犀,相互尊重,相互配合。 比如现在,我就在跟我的翻译配合,我说一些话,她听出来我说了什么,然后翻译给你们。我说话的风格,即默认她能听懂我的话,也能恰当地翻译出来。

可以看出,我们尊重彼此,配合默契,没有正襟危坐,只是和平常一样说说话,古典风格让人放松,作者和读者之间不存在紧张的对立。

03 文章是呈现真相最好的窗户

古典风格作者写作是为了什么呢?写作动机各不相同,有的想说服你,有的想卖东西给你,有的想吓唬你,有的只是想赢得你的芳心。在古典风格中,动机是真相。

古典风格作者对读者别无所求,既不想敦促读者,也不想强迫读者,更不想向读者乞求什么。古典风格作者只想向读者呈现真相,而读者和作者一样求知若渴,想要认出真相。

古典风格假设,动机是真相,文章是窗户,透明无暇,用来展示窗户后面的东西。作者想呈现的是真相,所以该看的不是文章本身,而是文章真不真实,权不权威,文章是呈现真相最好的窗户。

实际场景中,人们经常读到古典风格,因为写得特别好,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文章本身,但作者并不希望人们只关注文章。

的确有不少风格喜欢把读者注意力全部拉到文章上,比如先知风格,作者基本是在昭告天下:「看不出来吗,我是个多么厉害的作家!」对很多诗人来说,值得关注的便是诗作本身。但在古典风格中,虽然你也关注文章,但作者认为,读者真正应该关注的是呈现出来的真相,这也正是作者所关注的。

读者完全可以写得像作者一样好。 写得好不好,不是用来区分谁是读者,谁是作者的。相反,作者信任读者,相信读者跟作者一样聪明,正因如此,古典风格认为,写作不是艰苦工作,而是水到渠成。 文章是完美的窗户,作者的头脑经过充分训练,自然就写出了文章。古典风格作者私下做好全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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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其他风格的作者喜欢告诉读者自己做了多少工作,如何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好的措辞。古典风格不会这样,在古典风格中,文章是窗户,读者和作者同样胜任。 作者先思考一番,得出结论,然后呈现给读者,思想先于表达。写作不是为了思考,先有想法,才来呈现。

古典风格的经典场景,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话,这里的说话不是指漫无边际的闲聊。

「嗨,霍华德!」「我不知道,我只是路过这里。」「很高兴见到你,吉!孩子们最近好吗?」「很高兴听到你的孩子……」不是这种闲聊。

古典风格中,作者看到了值得呈现的东西,并且恰当地呈现给读者,举个例子:

「看,星星,树上那只黑色的鸟翅膀上有红色条纹。」

这个例子中,先是有人看到了什么,真相不一定非得是高深的哲理,只要作者指明方向,告诉读者去看什么,读者就能看到,那有一只黑色的鸟,翅膀上有红色条纹。古典风格的场景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话。古典风格假设写作毫不费力,动机是向读者呈现真相。

在一对一说话场景中,我们能把握的只有现在。所以古典风格作者,不会老让读者跳回到前面,不会说「三个章节之前我们提到过……」或者「接下来几章,我们会讲到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都是元话语。

古典风格的场景,更像现在这场发布会,我和翻译对话的场景,我在说话,我边说你们边理解。你们既没法跳到这次对话的结尾,也不能倒回到开头,如我所说,古典风格中的对话,仅仅发生在现在。

04 风格没有好坏之分

每种风格都有它的适用范围,《古典风格》会教你如何辨别不同风格,如何学会各种风格,以及如何根据情况选择最合适的风格。

像这次讲座,我完全可以选择另外一种风格,比如实用风格。古典风格中,我假设你们与我地位平等,你们同样胜任。

我之所以给你们讲这些,是因为古典风格是有趣的真相,并且你们想要了解古典风格,我们怀着同样的好奇心,而不是为了完成什么工作。 我们对知识和真相感兴趣,我们对那只翅膀上有红色条纹的黑鸟感兴趣,我可以用古典风格完成这场讲座。

如果用实用风格,我就会这么说:「听着,你们有很多任务,你们必须给我学会实用风格写作。如果你想完成任务,就得告诉员工怎么做,他们才会乖乖干活。我的任务就是教会你们实用风格,还有古典风格。我知道这很难,但你们得做大量的工作,你们都得做好准备,你们是学生,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赶紧开始吧!」这是实用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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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第一部分讲了什么是风格,风格的要素,如何辨别风格,以及不同风格,特别是古典风格都有哪些要素。

第二部分叫「古典风格博览」,展示了一些古典风格作品选段,并附有分析,就像来到一家博物馆看画展,旁边带有展品说明。

第三部分是「古典风格工作室」,这一部分给出了一系列练习,你可以挨个做,做完就能掌握古典风格,分析不同风格了。

最后一部分是「古典风格延伸阅读」,若想进一步了解古典风格,可以读读这些。

未来我计划出一本讲中国古典风格的小书,虽然我不认识中文,但对中文很感兴趣,也有不少中国朋友和同事。我打算集结一众作者来写这本小书,在悠久而灿烂的中国传统文化中,古典风格源远流长。这样一来,读过《古典风格》的读者,就可以再去读第二本小书,里面有中国古典风格的例子。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