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专家？
Roger L Kneebone 开智学堂
作者：Roger L Kneebone 来源：公众号「aeon」
德里克·弗兰普顿已经做了四十多年的动物标本制作师。当我问他如何制作出我在他工作室里看到的那只惊艳的标本——一只云豹和她的幼崽时，他说：“嗯，首先你要把皮剥下来并处理好。然后你只需要用粘土雕刻出那样大小和形状的云豹，再把皮套回去。”
只有专家才能用“只需要”这个词来描述一种对大多数人来说难以想象的技能，但对弗兰普顿来说，这已经成了第二天性。
追求成为专家的动力，即在我们选择的任何领域做到最好，是我们所有人共有的。这并不是关于外部的成功标志，比如升职或变得更有市场（尽管这些也可能会发生）。这是一个内在的、本质上的过程；是一种你自身本质的转变，而不仅仅是技能的提升。这是对个人潜力发展的承诺，是对突破自我极限的追求。它超越了短期目标和阶段性成果。
与当今社会强调快速见效的压力相反，这需要数十年的承诺和努力，甚至可能是一生，而且没有捷径。这是一条缓慢燃烧的导火索，尤其是在你看不到任何进展并且想要放弃的时候。成为专家意味着你几乎每次都能在任何情况下取得优异的结果，而不仅仅是偶尔的成功。
01 为长远做好准备
很多人随口提到“1万小时法则”。这个概念源自心理学家安德斯·艾利克森的研究，他毕生致力于研究人们如何成为专家。几十年前，他开始观察那些他称为“精英表演者”的人，尤其是在音乐领域。
他发现，在这个竞争激烈的领域，所有成功者至少花费了 1 万小时进行“持续的刻意练习”。他的意思是专注且有目的地进行练习，以取得进步——这与漫无目的的重复任务完全不同。艾利克森的“1万小时法则”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的观点，被像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这样的作家所推广。
你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在任何事情上才能成为专家，这个观点很容易理解。但人们有时会误以为只要花费那么多时间，任何人都能成为专家。1 万小时可能是成为专家的必要条件，但仅仅有时间是不够的。很多人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却没有成为专家。你必须致力于不断改进。
我提出的成为专家的框架，基于欧洲中世纪的行会系统——学徒、匠师、大师。我将在下一部分中详细介绍这个框架。虽然我们不再以性别化的方式使用这些术语，但进步的概念是大家熟悉的。
然而，这只是从外部描述了这个过程。它忽略了我们在通往掌握的道路上所经历的内在体验、犯的错误以及在过程中培养的韧性，我也会带你了解这段旅程。我的建议适用于任何有兴趣发展其全部潜力的人：超越短期的满足，追求更深层次的成就感。
02 确定你在旅途中的位置
第一步是明确你现在所处的位置。这可能是在你的工作中，无论你是刚起步还是已经有几十年的经验。也可能是在一项运动或爱好中，无论你是刚开始还是已经非常擅长。
成为专家不能仅仅用时间来衡量，更重要的是你承担的责任类型。接下来将为你提供一张地图，勾勒出全景，帮助你确定自己在通往专家之路上的位置。
1. 学徒阶段
问自己以下问题：
- 我是在按照别人的指示做事，而不是自主工作吗？
- 我是否在与单调和无聊作斗争，而别人能够更好更快地完成这些任务？
- 我是否对自己没有像预期那样快速进步感到沮丧？
- 我是否在怀疑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来做这件事？
如果你对其中一些或全部问题的回答是“是的”，那么你可能处于我所谓的学徒阶段。起初，你是在监督下工作，学习如何按照既定方式完成任务，并由比你更有经验的人指导。虽然很难具体量化，但通常这需要五到七年的重复性工作。
通常，这些工作看起来乏味和单调。你可能不理解为什么需要做这些工作，甚至会认为机器可以更高效地完成这些任务。在某些情况下，这确实如此。
但这忽略了你花时间与材料、工具和其他人一起工作的价值。只有通过这种长时间的沉浸，你才能熟悉你的工作所依赖的各种“东西”，无论是无生命的物体还是活生生的人类。你需要体验这种多样性，没有捷径可走。我将这个阶段描述为“做时间”，部分因为它涉及实际操作，部分因为很容易让人感到被束缚。
你在这个阶段可能还看不到这些枯燥准备工作带来的好处。其实，你正在为未来的成功打下基础。
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在我的医学职业生涯中，我花了多年时间做一些看似机械重复的任务：抽血、重新插入静脉输液、疏通尿管，这些工作常常在我急需休息的深夜进行。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我意识到正是这些经历让我学会了如何与那些生病且害怕的陌生人建立联系，让他们愿意接受一些可能让他们感到不适甚至疼痛的治疗。这也是我学会在极度疲惫、沮丧和心情不好时仍能坚持工作的原因。这些经历帮助我理解了那些我花了多年时间记住的医学知识，最终让我成为了一名医生。
所有我采访过的专家，无论是石雕师、木刻师、发型师、实验室科学家还是厨师，都表达了相似的观点。那些年乏味、重复的工作对他们后来的成功至关重要。然而，作为学徒，你最能感受到的是无聊。真正的收获会在以后显现，尤其是在你进入下一个阶段时。
如果你现在正处于学徒阶段，你可能会想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有所进展。这个问题很难有准确的答案，但“比你想的或希望的时间更长”是一个不错的起点。记住，这段时间的工作必须伴随着不断改进的意图。这就是最大的挑战。
2. 熟练工阶段
问自己以下问题：
- 我是否完成了决定从事这项工作所需的漫长而艰苦的训练？
- 我现在是否对我的工作及其影响的人负全部责任？
- 我是否渴望展示我的知识和技能？
- 现在我独立工作，是否担心会出错和犯错误？
如果你对这些问题中的一些或全部回答是“是的”，那么你可能处于熟练工阶段。这个阶段通常会持续至少 10 年，甚至更长。
此时，你已经变得独立。这看似是从学徒阶段到熟练工阶段的简单过渡，但实际并非如此。很容易只关注自己以及独立工作的喜悦。你可能已经通过了一些考试或获得了某些资格。然而，所有这些年的练习和训练只有在你的工作是“为了”某人或某事时才有意义。那可能是你的病人、顾客、观众、客户或同事，这取决于你的工作领域。
顶尖的近景魔术师理查德·麦克杜格尔向我解释道：“你必须意识到你的工作不是关于你，而是关于他们。” 对麦克杜格尔来说，“他们”指的是他的观众。除非观众相信刚刚发生了不可能的事情，否则他展示的只是技巧，没有魔法。
无论你是护士、喜剧演员、陶艺家还是汽车修理工，要成功过渡到熟练工阶段，你必须转移注意力。想想：你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哪里——是在自己还是在你的服务对象上？
在这个阶段的另一个重要变化是对你身份的认同。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确实是关于你的，因为你在发展你的独特性，形成自己的风格——爵士音乐家称之为“声音”。你正在从别人机器中的一个齿轮转变为拥有自主性和个性的人。这可能与“不是关于你”的转变相冲突，你需要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
在熟练工阶段的最后一个发展是即兴发挥的能力。专家们会根据每个新情况的发展进行反应，迅速运用他们多年来积累的技能和策略。成功的即兴发挥是专家实践的标志，但它常常被忽视和低估。一旦你能够很好地即兴发挥，在不需要有意识思考的情况下有效回应，你就知道你正在接近掌握。
3. 大师阶段
问自己以下问题：
- 我是否对在我监督或指导下工作的其他人的工作和职业发展负责？
- 我是否对自己长期从事的领域有一种责任感，并且想要回馈？
- 我是否觉得自己不配得上目前的位置，并且时常担心会被揭穿？
如果你对这些问题中的一些或全部回答是“是的”，那么你可能处于大师阶段。到达这个阶段需要很长时间，很难确切知道你何时到达，而且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阶段。也许你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
此时，你会发展出比知识和技能更重要的东西——智慧。这是成为大师的阶段，尽管我谈过的大多数专家都不会这样形容自己。他们经验越多，越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要学。
到达这一阶段并不意味着可以放松。你会继续加深你的理解。现在你不仅熟练掌握了工作的各个方面，还能看到其他人的发展轨迹，并在他们做出选择时给予支持。
这是一个你可以对他人产生重大影响的时刻。你正在与那些追随你道路的人建立关怀的关系。你不仅关注他们正在做的事情，还关注他们想要成为的人，并在你能帮忙的地方提供支持。你的指导在这里可以对他人产生巨大影响。
03 感到困惑时，用这张地图来指导你
我描述的从学徒到熟练工，或从熟练工到大师的过渡听起来很清晰。但在现实生活中并非如此。很难判断你在这条道路上的确切位置。例如，当你作为学徒开始时，你是从一个较低的起点开始的。一开始，你可能会迅速进步，认为自己比实际要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意识到现实，认识到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此外，系统中你的职位（如职位头衔和职业里程碑等外在标志）和你自身发展的阶段（更难定义的内在成长）之间可能会存在不匹配。
跨越阶段并不容易，你常常会觉得自己像个冒名顶替者，尤其是在你进步越多的时候。这是完全正常现象。我会担心那些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的人。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这种感觉永远不会消失。你只需要学会与之共处。
有时你会感到困惑。这可能是因为你不耐烦，因为成为专家需要很长时间。当你看不到立即的结果时，很容易烦躁。早期的兴奋感会变成单调和重复，你会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并不是真的，因为在你不注意时，你正在建立一个内部的知识和技能库，只有在你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得比想象中更远时才会显现出来。
但有时你感到困惑是因为你真的困惑了。也许你已经超越了当前阶段的挑战，需要提升到一个新的难度级别或改变你的工作环境。可能是你不在正确的领域或该领域的正确部分。
你需要做出改变。使用我列出的专家路径或地图来帮助你做出这些决定。拥有一个教练或导师可以更好地帮助你。另一双眼睛——同情但超然——在帮助你看清事物方面是无价的。
当你经历并回顾这条道路时，我描述的路径似乎很明显。但在当时却不那么清晰。那时你需要一张地图，这就是我希望本指南能给你的——对你将要穿越的地形和旅程可能持续时间的感觉，尽管它不能确切告诉你将会经历什么。
当你遇到不可避免的崎岖路段时，可能会觉得自己停滞不前甚至倒退。但是通过放大视野，看看整个路径，你可能会发现，实际上，你在一个锯齿形路径上的一个凹口上，这条路径正在缓慢上升。要达到大师阶段，你必须坚持下去。
04 考虑拓宽你的视野
如果你决定改变方向，而不是一味坚持，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有些专家在他们职业生涯的早期就转变了方向；而有些则是在走了很远之后才重新开始。我遇到过许多这样激励人心的人。虽然很多人只专注于一个领域，但也有一些人在多个领域中取得了高水平的成就。
彼得起初接受的是科学训练，并在英国的一所著名大学完成了免疫学博士学位。但后来他转变了方向，现在在国际上拥有成功的歌剧演唱事业。苏珊曾是一名学术历史学家，直到她 40 多岁时被解雇。她从头开始重新培训，成为了一名玻璃雕刻师，现在她的作品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和收藏中展出。
还有一些人在多个领域同时达到了大师级别。詹姆斯是我的一位同事，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家庭医生，同时也是一位全科医生培训师。在他的医疗工作中，他花了大量时间支持那些从医院专科转向全科医学领域的年轻医生。
起初，他们会因为社区工作的多样性和挑战感到迷茫，而他则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给予支持。但他还是一位专业的巴洛克管乐演奏家，所在的乐团制作录音并进行公开演出，他还在音乐学院教授课程。
05 把错误当作学习的机会
无论你处于职业生涯的哪个阶段，错误都是不可避免且难以预料的，通常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你在通往专家的道路上走得越远，错误可能就越严重。其后果可能对你以及与你工作的人或事物产生毁灭性的影响。你随时都可能犯错，但在熟练工阶段应对这些错误尤其具有挑战性。在这个阶段，责任完全落在你身上，这既令人兴奋又让人害怕。
作为医学生时，我和我的病人都因我的缺乏经验而受到保护。但成为外科医生和全科医生后，我的错误变得更加严重。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对我的影响非常大。但学会应对错误是我成为专家旅程的一部分。同样地，你如何应对错误将取决于你的心态和你建立的支持网络。你的错误可能会增强你的韧性，也可能会摧毁你的自信。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次经历发生在我接受外科医生培训时，但实际上与我成为飞行员的努力有关。
那是在 1980 年代，我在南非工作。我在一个小型飞行俱乐部学会了驾驶单引擎飞机，并且最近获得了私人飞行员执照。一个安静的星期天，我飞到离飞行俱乐部不远的一个中型机场。没意识到的是，我迷路了，并且未经许可在约翰内斯堡国际机场降落。这是非洲大陆最大的机场之一，我可能会导致一场灾难性的撞机事故。
幸运的是，当时没有任何客机起飞或降落，但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当我回到飞行俱乐部时，我告诉教练我做了什么，并等待他的愤怒。令我惊讶的是，他没有责骂我，而是欢迎我加入那些犯过严重错误的飞行员社区，并分享了一些他自己犯过的惊人错误。这种不孤单的感觉对我恢复脆弱的自信至关重要。
在我的医学职业生涯中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每次我都意识到找到一个有经验的人，他们自己也经历过错误，理解错误是不可避免的——他们不会轻视错误的重要性，但会帮助我恢复并成长。
每当你在旅途中犯下严重错误时（这是不可避免的），你可能会觉得世界末日来了。我建议你：
- 找一个你信任的人谈谈，最好是一个有丰富经验的人（他们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 等到你情绪平复后，再思考如何将其转化为积极的经验。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这是过程的重要部分。
06 保持耐心，寻找养分，远离毒素
无论你成为专家的旅程如何，我相信你对进步和提升的追求是人类的核心动力。但这条路很容易被打断。作为最后的建议，我建议你识别、寻找并保护你和其他人成为专家所需的条件。我把这些条件分为养分和毒素。
养分包括具有挑战性但支持性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中，你可以为未来打下基础，并有机会接触到鼓舞人心的老师和导师——他们会帮助你发挥全部潜力，茁壮成长。
毒素包括社会、政治和个人的压力，要求你更快、更便宜地完成任务，以降低成本和最大化收入。这些毒素会破坏通向知识、技能和智慧的缓慢过程，并影响专家实践的可持续性。
正如我在我的书《专家》中所说的，你不能通过将蛋糕放在两倍的温度下烘烤来缩短一半的时间。这样只会得到一团烧焦的烂摊子。我们都有责任保护养分，消除毒素，否则当我们需要专家时，他们将不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