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像侦探一样思考？请掌握这些工具和方法

Ivar Fahsing 开智学堂

作者：Ivar Fahsing 来源：aeon，开智学堂翻译

01 为什么要像侦探一样思考

刑事调查是一项复杂且多方面的问题解决挑战。侦探必须在动态且不断变化的环境中，基于有限的信息迅速做出关键决策——有时甚至关乎生死。侦探在法律上有责任和权力做出决定，这将极大地影响相关人员的生活。风险极高，环境恶劣，容不得半点差错。

侦探经常被描绘成厌世的天才，似乎拥有普通人只能梦想的神秘天赋。抱歉让你失望了，这并不完全正确。并非所有侦探都是天才，你也不需要成为侦探才能像侦探一样思考。通过一些工具和方法，你可以提升自己的侦探思维，帮助你发现事实，并更好地理解它们之间的关系。

无论我们是否受过高等教育，大多数人从未真正学会如何在压力下思考和做出安全的判断。然而，良好的思维对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至关重要。

学习如何像专家侦探一样思考，可以提升你的洞察力和创造力，使你更少做出武断的判断，更善于倾听。磨练侦探思维技巧还可以帮助你解决日常问题，比如计划完美的假期或选择最佳的工作候选人。

我是一名大学学者，同时也是一名现实生活中的侦探，更具体地说，我是挪威警察大学学院的侦探首席警司。我在挪威处理了一些最严重的犯罪案件已有 30 年。如今，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教授警察侦探和其他调查人员如何在复杂且严重的问题上做出更安全的决策，在本指南中，我将分享一些基础知识。

当我刚开始做警察时，没有一位侦探同事、警察学院的老师或刑事调查部门的上司能够或愿意以实际的方式告诉我如何像侦探一样思考。相反，他们谈论的是态度、天赋和经验。最重要的是，他们喜欢谈论自己解决的旧案件，却从不提及未能解决的案件或未来的挑战。任何成功调查员最关键的工具，即敏锐的推理能力，也从未被提及。

我们都非常热衷于为犯罪者制定心理画像，但奇怪的是，给有效的侦探画像的想法几乎是禁忌的。就好像像专家侦探一样思考的能力是理所当然的。

事实上，起初看似神秘的天赋，大多是一种元认知技能（Metacognitive Skill），即思考思维的能力。任何人都可以学习并提升这种技能，但这并不容易。对大多数人来说，这违背了我们的本能。

考虑一种被称为 WYSIATI（“所见即所得”）的常见认知偏见，诺贝尔奖得主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在他的书《思考，快与慢》（2011 年）中描述了这一点。

WYSIATI 指的是我们通常根据现有信息做出判断，无论这些信息多么不完整。我们很难意识到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另一种被称为“确认偏见”的偏见加剧了 WYSIATI，描述了我们倾向于寻找更多证据来支持现有的信念或判断。

想象一下，当你遇到一个新的人时会发生什么。通常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我们就会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形成一个印象。我们会立即判断他们是富有同情心和有礼貌的，还是具有支配性和敌意的，以及我们是否喜欢他们。

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基于直觉和不完整的信息做出这些判断，比如面部特征、穿着或说话方式。当我们做日常决定时，我们的大脑通常只考虑手头的第一条信息。无论其质量和数量如何，大脑只试图用这些信息构建一个连贯的故事。“他很好！”“她不好！”就这样。这个故事不必准确、完整或可靠；它只需要连贯，我们就会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信心。

以这种方式做决定是容易、舒适和直观的，但不幸的是，这也助长了过度自信和夸大的能力。无论我们的社会阶层或所谓的智力如何，我们天生都是“认知吝啬鬼”（Cognitive Misers）。

也就是说，我们倾向于以表面和轻松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不是通过更复杂和费力的方式。如果不刻意解决，这种过度自信，以及一个人的初始想法与现实之间的差距（见上图），甚至会使最受信任的专家误入歧途。

作为一名凶杀侦探，我开始注意到我的一些更有经验的同事与其他人有何不同。起初并不明显。他们从不大声说话，也不对明显的事情皱眉。他们发表的意见并不比其他人多；他们不急于得出结论。相反，他们观察、提问，并冷静地继续挖掘。这种超然的参与和持续挖掘的能力是使专家侦探与其他人区别开来的主要特征。

因此，不做决定是一个好的调查员能做出的最佳决定。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来说，这将很难，并且可能需要一些练习。要离开一个你想解决的问题似乎违反直觉。强迫自己退一步并不容易。

然而，一旦你掌握了这种思维方式，你会发现它在许多日常情况下和问题中都很有用，无论大小。例如，它可能会帮助你在社交场合中变得不那么爱评判，拥有耐心获取更多信息，并最终成为一个更好的读人者。

像侦探一样思考会鼓励你不断分析任何问题，直到时机成熟再开始解决它。正确地做到这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耐心方法也会建立你的可信度和诚信。

事实上，我甚至会说，当做出任何重要的生活决定时，如果急于得出结论是危险的，例如，购买新房子、雇用新员工或规划职业变动。采用与专家侦探相同的超然和耐心的方法是明智的。

记住，你的大脑总是会试图说服你，你的第一印象是正确的。因此，为了激活你内在的侦探，你必须有意识地努力深入挖掘所有可用的信息，并尝试对各种结论的优缺点进行更系统和彻底的分析，然后再做决定。在下一节中，我将向你展示如何在生活中的任何调查中应用侦探思维的实际步骤。

02 如何做

步骤 1: 不假设任何事情，找出你真正知道的东西

要像专家侦探一样思考，你需要接受一种所谓的“调查思维”。像“可能”和“或许”这样的词应该成为你的口头禅，就像在每一个真实的调查和犯罪现场一样。在侦探手册中，这被称为 ABC 原则：

不假设任何事情
不轻信任何事情
挑战并检查所有事情

任何事情都不应该被视为理所当然或表面接受。专家侦探总是对任何信息或证据持怀疑态度。所有的故事都是可能的，直到被证明不是。始终问自己“我知道什么？”和“我不知道什么？”这样做有时很难，但即使只是尝试让你那急于下结论的大脑慢下来也会有所帮助。

不断提醒自己：相关性并不意味着因果关系。因此，测试任何假设的最安全方法就是尝试证明它是错误的。假设你认为你的房屋钥匙丢失或被盗。在这种情况下，最好先仔细检查并排除所有其他可能性，然后再决定换锁。

唯一真正的调查箴言是由阿瑟·柯南·道尔虚构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在 1890 年提出的。它是这样说的：“当你排除了不可能的事情，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能，必须是真相。”

这听起来可能很简单，但相信我，并非如此。夏洛克·福尔摩斯被认为是天才是有原因的。最难的是抵制我们自动的假设和内心深处对结论的需求。

步骤 2: 识别所有可能的解释

在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小说中，我们的主角不断向科学家华生博士强调演绎逻辑的优点。事实上，严格来说，福尔摩斯最喜欢的逻辑方法不是演绎法，即基于已知事实的推理，而是所谓的溯因推理 (abductive reasoning)，即在缺乏完整知识的情况下，识别给定观察集的最佳可能解释的认知过程。

溯因推理被广泛认为是一种强大的假设推理机制，通常理解为从效果推导原因。福尔摩斯很少进行他所高度评价的演绎推理。

溯因推理的一个常见和典型应用是医生做出医学诊断：给定一组症状，什么诊断最能解释大多数症状？通常情况下，由于我们的大脑喜欢得出结论，总会有比你最初意识到的更多的替代解释。一位聪明的医生不会急于做出第一印象中的诊断，而是会考虑多种替代方案，看看哪个最符合眼前的情况。

同样，刑事调查也是溯因推理而非演绎推理。在大多数情况下，警方不会找到嫌犯在犯罪时的清晰无可争议的监控画面。

我们通常会有一张灰色模糊的图像，显示一个人在犯罪发生前或刚发生后离开或进入一条黑暗的小巷。我们对这张图片的初步解释可能告诉我们，这个潜在的罪犯是一个 40 多岁、穿着短黑夹克和黑色或蓝色牛仔裤的相对高大的男人。这个描述本质上可以适用于半个城市的人口。

因此，要识别嫌犯，你必须提出所有可能的解释，然后将你的模糊图像与其他信息来源，如目击者陈述、动机、指纹或手机活动进行交叉检查，以找到嫌犯并排除其他潜在候选人。

同样，你应该总是为你试图解决的情况创建一个简短的所有可能替代解释的提纲。基于你的替代方案，接下来重要的一步是制定一个计划，获取测试不同解释所需的信息，包括你将如何获取所需的信息。这将是你的调查计划。

步骤 3: 测试替代解释并缩小调查范围

现在是开始真正调查的时候了。这时，夏洛克·福尔摩斯关于排除不可能的事情的箴言开始发挥作用。尽量排除尽可能多的解释或调查线索。就像在科学中一样，理论只能通过证伪来真正测试。

为了能够跟踪所有替代解释和信息需求，你需要采取一种有条理的方法。否则，你很可能会被第一个想到的想法所束缚。我和我的同事设计了一个模型来帮助。这绝不是完美的，但可能比没有模型要好得多。我们称之为 6-Cs 方法：

首先，你知道什么？收集可用信息并检查事实。它们是否相关、准确和可靠？把这些点连起来。不同来源是否说同样的事情？找出你不知道的东西。

接下来，构建所有可能的解决方案和假设。现有信息允许什么？我们需要检查什么，什么可以交叉检查？什么可以排除？什么仍然可能？

现在，考虑你最需要什么信息来测试剩余的假设？在你实施计划之前，总是咨询你信任的人，通过从第一步重复这个过程来帮助缩小调查范围。

让我们将这一方法应用于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Zootopia) (2016) 中的一个虚构例子：警官朱迪被叫到疯狂动物城市政厅，因为市长狮心被发现倒在食堂地板上，头部有深深的伤口。在他旁边是一个覆盖着血迹并带有指纹的大烛台。朱迪警官拍照并固定烛台，不久后她发现血是狮心的，指纹属于副市长道恩·贝尔韦瑟。贝尔韦瑟被叫来接受采访，但她否认对事件有任何了解或参与。

现在，假设你在协助朱迪警官处理这个案件：你的第一个想法或怀疑是什么？把它写下来。像我一样，你可能怀疑贝尔韦瑟故意攻击甚至试图谋杀市长狮心，用重烛台击打他的头部。像侦探一样思考，此时关键不是急于下结论，而是开始深入调查。

这是第一步——不假设任何事情。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套用福尔摩斯的话：数据，数据，数据：没有粘土你不能做砖。问自己，我们不知道什么？还有哪些信息来源可用？哪些替代解释可能符合证据？

首先，假设指纹与事件有关，贝尔韦瑟可能不小心击中了市长。其次，也许狮心是攻击贝尔韦瑟的人，而她在合法自卫行为中击中了他。这些替代方案绝对应该调查。

第三，也许贝尔韦瑟在别人攻击市长后发现他倒在地板上，她触摸并移动了带血的烛台。这个假设也应该加入你的调查计划。第四，尽管看起来不太可能，也许贝尔韦瑟和狮心之前发生了一个事件，市长在烹饪或装饰时割伤了自己，贝尔韦瑟随后移动了带有他血迹的烛台。

此外，我们不能排除有人试图通过策划事件来陷害贝尔韦瑟的可能性。这可能吗？她有敌人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还有另一个需要解决的假设。

现在，由于我们的调查完全依赖于指纹专家的结论，我们还应该再次检查是否有另一个独立专家会得出相同的结论。遗憾的是，在现实生活中，有很多由于法医证据错误导致错误定罪的例子。

最后，我们必须检查贝尔韦瑟是否击中了市长狮心但在某种程度上没有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因此她对事件没有记忆。

03 使用思维导图

如你所见，替代选项比你一开始想到的要多得多。为了帮助我们理清思路，我们需要一些实用的方法和信息处理工具来跟踪调查进展。这些工具可以帮助我们更准确地思考，并降低过早下结论的风险。

因此，你应该使用矩阵或“思维导图”来记录你的调查进展，这些工具可以将未来的信息来源与所有可能的犯罪现场解释对应起来（见下表）。这样做还能增加透明度，便于他人对你的想法和判断提出意见，并且你会逐渐看到来自不同来源的信息是否缩小了调查范围。

每当获得新的信息时，你可以在矩阵上标记它对每个不同解释或假设的意义。矩阵中的判断符号有三种：绿色的加号表示支持该解释；红色的减号表示有新的事实反对该假设；N/A 表示信息对假设没有影响。

那些受到最多反对或减号标记的假设可以逐渐被排除，而支持更多的假设则可以继续深入调查。你的调查应该记录案件中所有相关的假设，并且调查的目的是逐一证伪这些假设。最后剩下的假设可能是最有力的理论，但作为一个真正的侦探，你最好把最终判断留给他人。

所有这些细致的交叉检查就是“深入挖掘”的表现。你可以通过矩阵的两个轴来衡量你的调查质量：看看你的假设数量和范围是否足够广泛，能否捕捉到所有潜在的解决方案；再看看你的调查行动是否足够深入，能否找到证明或反驳不同假设的事实。换句话说，你需要同时考虑调查的广度和深度。

04 招募“反对者”

通常，在任何调查中，总会有一些你忘记或不了解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一个思想开放且批判的朋友，如《福尔摩斯探案》中的华生医生，是如此不可或缺。

正如福尔摩斯所说：“你有一种沉默的天赋，华生。这使你作为同伴非常宝贵。” 他就是所谓的“反对者”。华生医生的角色不是解决案件，而是怀疑并指出福尔摩斯可能忽略或误解的事情。

记住，证据、新的视角或见解可以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专家侦探都应该表现出同理心，谦虚，提问，并发展他们的倾听技巧。

调查采访是通过轻轻地抑制自己的意见，提出开放性问题，并使用沉默和积极倾听技巧，如点头和嗯声。这也包括倾听你的“反对者”。

接受不同观点的能力不仅对于侦探来说是一个重要技能，对于现代社会中的任何决策者来说也是如此。在一个复杂性不断增加的世界里，没有独行侠的空间。

05 关键点：如何像侦探一样思考

我们不是天生的侦探或优秀的决策者。你的“原始人”大脑会不断诱导你做出快速但不周全的决定。
有一种特别的认知偏差会让你难以像侦探一样思考：那就是“眼见即为全部”。应对的方法是避免仓促下结论，并主动寻找更多信息。
退一步，理清你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尽量推迟形成任何结论。相反，利用你已经知道的内容作为系统调查的起点。想想你还不知道什么，以及如何找到这些信息。
列出所有可能的解释并记录下来。
再仔细想想，总有一些你可能会遗漏的东西。
使用思维导图来跟踪新的信息，并判断这些信息是否支持或反驳各种可能的解释。寻找模式，但不要急于下结论。确保你的调查既有足够的广度（调查的方向）也有足够的深度（获取的证据）。
指定一个有能力的“反对者”从批判的角度审视案件，并在实施前或实施过程中提出异议。
保持好奇心、耐心，并善于倾听。
多加练习：你的大脑需要像其他肌肉一样进行训练。接受怀疑，开始深入挖掘，保持谦逊，并不断学习。

06 了解更多

1. 复杂性上升

管理重大调查或任何现代项目在今天与 30 年前有着根本的不同。根据管理学者格克切·萨尔古特和丽塔·冈瑟·麦格拉斯的说法，复杂性已经从主要存在于大型系统（如城市）中，变成了影响我们几乎所有事情的因素：我们的生活方式、工作以及运营的项目或组织。因此，我们的初步想法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几乎急剧扩大。

这种现象大多源于过去几十年的信息技术革命。过去隐藏的、恒定的或独立的现象现在变得具体、相互关联和相互依赖。复杂系统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相互作用，新的模式形成，而离群值往往比平均值更重要。

更糟糕的是，我们的分析工具还没有跟上这些变化。整体上，我们对如何应对复杂性有很多了解，但这些知识还没有转化为有效的工具。一些人预测人工智能可能是我们的救星，而另一些人则认为它是我们的毁灭。

这种复杂性的上升在实践中意味着，每当你遇到涉及溯因推理的现实生活难题时，例如，弄清为什么产品发布失败，为什么你的孩子在学校表现不佳，或者为什么你的智能手机停止工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的是，你要学会更系统地思考，更像一个侦探。

2. 像侦探一样思考是一项需要练习的技能

像侦探一样思考并不总能保证解决你的问题。作为调查人员，你仍然无法控制许多相关情况。总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尽管如此，使用我概述的方法将帮助你处理几乎所有调查或其他困难决策中的复杂性。如果你学会如何系统地调整焦点和重新理解问题，你将更有可能找到快速而简单的解决方案。

在更复杂和高风险的事务中，遵循专家侦探的方法将帮助你减少过早下结论的风险，从而避免在过程中犯下严重错误。通过练习，我们可以调整大脑的自动反应，揭示我们内心的侦探，并改善我们的决策。这就像其他任何技能一样，你练习得越多，你就会变得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