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志平：一代认知心理学大师去世，纪念卡尼曼
阳志平 开智学堂
2024 年 3 月 27 日，一代认知心理学大师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去世，享年 90 岁。
卡尼曼是影响我颇深的一位心理学家。在我的众多著作与思想中，可以看到他的名字以及影响。在这里，对他的生平作一简要介绍。
1934 年 3 月 5 日，卡尼曼出生于一个中产家庭，地点在当时的巴勒斯坦地区（今以色列），童年在法国巴黎长大。父亲是一家大型化工厂的研究主管，在卡尼曼十岁时，不幸因糖尿病而去世。卡尼曼在 20 岁时荣获以色列希伯来大学的心理学学位；在 27 岁时荣获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心理学博士。
1961 年，卡尼曼博士毕业之后，在以色列希伯来大学工作至 1978 年，这 17 年是卡尼曼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 17 年，也是与另一位心理学天才阿莫斯·特沃斯基（Amos Tversky）共同奋战的十来年。
在这个期间，他们共同作出了之后荣获诺贝尔奖的工作：
Tversky, A., & Kahneman, D. (1974). Judgment under uncertainty: Heuristics and biases. Science, 185, 1124-1131.
这篇论文，我今天查看谷歌学术的引用次数为：49902。卡尼曼在多年后荣获诺贝尔奖时的纪念文章中写道：
我们度过了愉快的一年，在这一年中，我们除了写一篇文章外，几乎没有做任何事情。按照我们通常一起度过下午的时间表，我们前进一两句话的一天被认为是相当有成效的。
那时，卡尼曼与特沃斯基的友谊正是巅峰时期，直到 1993 年，卡尼曼去普林斯顿大学任教之后，1996 年，特沃斯基不幸去世。2002 年，卡尼曼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这份奖项，原本也应归特沃斯基一份。
卡尼曼在特沃斯基去世之后，一直对好友一家多有支持。甚至在 2018 年，第二任妻子去世之后，卡尼曼与好友特沃斯基的遗孀芭芭拉·特沃斯基（Barbara Tversky）自 2020 年起成为伴侣，共同生活了四年。
芭芭拉･特沃斯基也是著名认知科学家，她是美国心理科学学会主席，而与她任期不远的另一位主席则是我的读者们非常熟悉的《情绪》作者莉莎·费德曼·巴瑞特（Lisa Feldman Barrett）教授，我曾邀请巴瑞特讲座，并帮她在中国举办新书发布会。
芭芭拉･特沃斯基的重要著作Mind in Motion，我曾在 2021 年的读书札记中推荐：
这是一本激动人心的著作。我无数次，在不同场合强调了一个观点，空间是人类一切认知的基础。但一直没有看到写得深入的书。这本书是由著名认知科学家芭芭拉･特沃斯基（Barbara Tversky）撰写，强调空间认知的集大成之作。语言并不是人类认知的基础，空间才是。如今，终于看到有一本著作，来系统阐述空间对人的重要意义。
卡尼曼有过两次婚姻，与第一任妻子伊拉·卡恩（Irah Kahn）1958 年结婚，1976 年离婚，育有两个孩子：迈克尔（Michael）和莱诺尔（Lenore）。其中，大儿子不幸患有精神分裂症，这也许是离婚的导火索之一。
1978 年，他与另一位著名的认知科学家安妮·特雷斯曼（Anne Treisman）结婚。特雷斯曼当时也是离异，前夫同样是著名认知心理学家米歇尔·特雷斯曼（Michel Treisman）。两人育有四个孩子。而其中的小女儿黛博拉·特雷斯曼（Deborah Treisman）跟随母亲一起与卡尼曼生活。
需要指出的是，卡尼曼的职业生涯早期，有很长一段时间研究注意力，而安妮·特雷斯曼正是认知科学的注意力领域的奠基者、领先者。两人从学术伙伴到灵魂伴侣，一起度过了漫长的 40 年。
卡尼曼、阿莫斯·特沃斯基、芭芭拉･特沃斯基、安妮·特雷斯曼、米歇尔·特雷斯曼，这些认知心理学史上星光闪耀的名字，却是机缘巧合的聚集在一起。在某种意义上，卡尼曼等人的职业生涯高峰期，恰逢心理学从行为主义转向认知主义的关键时期，认知革命的深远影响同样体现在每位杰出心理学家的个人奋斗历程之中。
2002 年，卡尼曼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之后，我与中科院心理所的时勘老师等人在《心理科学》上发表了一篇学术论文：试评卡尼曼经济心理学研究及其影响，简明扼要分析了卡尼曼的学术思想及其对中国心理学界的影响。全文参考：从西蒙到卡尼曼——心理学家再次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
2004 年，世界心理学大会首次在中国北京举办，卡尼曼作为特邀嘉宾与会，并拜访中科院心理所时勘老师课题组，从而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照片，如下。
随着卡尼曼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以及《思考，快与慢》的出版，他的思想对认知科学界影响日益深远。
其中，在卡尼曼之后，做出突破性贡献的学者是加拿大认知科学家基思·斯坦诺维奇 （Keith E. Stanovich）。他对卡尼曼的思想进行升级，提出「三重心智模型」，并开发了理性思维测验。
在机械工业出版社华章分社的支持之下，我先后引入斯坦诺维奇的几本关键著作，并为多本撰写推荐序或推荐语。它们分别是《超越智商》《机器人叛乱》《决策与理性》《理商》。
如果用简短的话来评述卡尼曼一生，那么我可能会这么写道：
这是一位幸运的学者，在最好的年华，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与最好的伙伴共事，最终取得了卓越成就，开创了认知心理学的新面貌，让我们重新理解决策与判断。他的幸运，来自他的聪颖天赋，谦虚勤勉，以及身为纳粹大屠杀幸存者所拥有的那份对人类的理解与爱。
然而，他一生并不快乐。十岁丧父，中年离异，儿子重病，这位一生自承不快乐的悲观主义者，却用一辈子，努力研究如何使得人类更加幸福与理性。感谢你，让更多的人理解并爱上认知心理学，理解并爱上那些不快乐的人类生活。
谨以此文，纪念卡尼曼，一代认知心理学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