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马克·特纳教授演讲文字稿，论古典风格
马克·特纳 开智学堂
开智君说
3 月 19 日晚，在《古典风格》新书发布会上，作者马克·特纳教授作了一场精彩的主题演讲，为大家讲解古典风格。演讲完毕，特纳教授还耐心回答了大家的提问。下文为答疑文字稿，希望也能解答你的疑问。
作者：马克·特纳 来源：原创 正文共 3202 字，预计阅读时间 9 分钟
Q1：古典风格认为真相是不需要去证明的，因而也不需要论证，但如果不论证怎么能够让读者相信这是真相呢？
特纳教授：
我们要区别真实场景和古典场景。古典风格一直是用来论证的，但是看起来并不像在论证（只是在呈现真相）。
拿一个数学证明问题举例，假设我想证明「不存在最大的质数」（质数是只能被自己和1整除的数）。1 是质数，2 是质数，3 是质数，4 不是质数，因为它还能被 2 整除。现在我想要证明「不存在最大的质数」这个假设。你能看出我刚才说的几个数字是质数。
论证到最后，你会发现确实不存在最大的质数。例如，假设有最大的质数，然后我通过一些步骤去证明。你可能会说这是在论证，事实上，在真实场景中，我正试图说服你，没有最大的质数。
但我可以用这样一种风格，我不和你争论，我只列举出你能看到的东西。最后，你当然会认识到，没有最大的质数。在风格上，我不是在和你争论，我没有说你错了，这是我的论点，这是我的证明……我只是在呈现。
在争论场景中，作者清楚表明他们在争论。托马斯·阿奎那的《神学大全》，整本书都在说：「有人说 X，但我说 Y，我不同意他的观点。现在我要向你证明，为什么是 Y 而不是 X。」
在争论场景中，作者和读者是这样一种关系：读者可能不同意作者的观点，也可能知之甚少，只要作者向读者证明一些东西，读者就必须接受。很多风格都采用这种方式，比如托马斯·阿奎那、辩论或律师，在相互对抗的审判法庭上，原告和被告进行辩论，这些风格充满了争论。
但在古典风格中，读者并非与作者对立，读者也并非浅陋无知，更不必被迫接受某些观念。即使读者和作者实际上确实相互对立，在古典风格中，他们也不是对手。古典风格表达笃定。作者和读者一同看到了真相。双方之间不存在紧张的对抗。所以现实和风格是两回事。认为现实决定风格是作家的一大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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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风格的确认为，作者需要做一番智力工作，才能看到真相。但我认为，思想先于表达。一旦古典风格作者看到了什么，并恰当地呈现给读者，读者也会看到。因此，古典风格是一种智力思考的风格，思考先于写作，作者需要先经过一番思考。
如果你去读伟大数学家的作品，从欧几里德到高斯，或者像笛卡尔这样的哲学家，就会发现，他们用的就是古典风格。他们的确想向你证明些什么，但他们的风格，是为你呈现他们看到的。只要呈现得当，你就能看到真相。
我来举个例子，提醒大家注意区分真实场景和假设场景。假设有个毕业生在面试，他很想从面试官那里得到一份工作。他得说服面试官给他这份工作，所以他得证明自己就是最佳人选。这就是真实的场景。这是一种方法。
不过，他也可以用另一种风格去面试。我们知道面试的毕业生无力掌控，也知道他想从面试官那里得到一份工作。但在风格上，不存在对立。他对面试官那里毫无所图，他们只是在对话，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对话。他们动机相同，都是为了看到真相。
当面试官提问的时候，面试者在干嘛？争论吗？没有。证明自己吗？没有。想从面试官那里得到什么吗？没有。他紧张吗？不紧张。显然，毕业生在用古典风格呈现足够多的真相。面试结束时，我们会知道面试官当然该录用他，但毕业生没有用这种风格。
动机是真相，目的是呈现。真相可以平平无奇，真相可以呈现。只要呈现得当，读者就会看到真相。同一种真实场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你得判断哪种情况用哪种风格更合适。
Q2：请问特纳教授是为什么想要从认知科学的角度研究写作的？
特纳教授：
人类是宇宙中最神奇的存在。大约 5 万年前，考古记录表明人类在艺术、音乐、舞蹈、宗教、时尚、社会认知、工具使用等方面展现了惊人的创造力。我身为认知科学家，研究的正是人类的这种高级能力。
虽然其他物种也很厉害，我经常开讲座探讨其他物种的相关研究。它们的确有很多人类不具备的能力，但人类能做的事，远远超出其他物种，写作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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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忽略这样一个事实：写作最多只有 8000 年的历史。在这 8000 年里，人类发明了写作，掌握了用一种特定风格交流的能力。但大多数人从来没有听过写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听过思想和写作所存在的网络。这就是本书要讲的。
我不想写一本讲如何借助认知科学写作的书。我和弗朗西斯-诺埃尔-托马斯写这本书，书因为我是认知科学家，我想研究藏在人类心智运作规律背后的细节。
Q3：请问您对一个写作新手入门古典风格写作有什么建议？
特纳教授：
去读《古典风格》吧。我和托马斯在世界各地教古典风格，这本书就是我们的教学总结。其实我们有很多学生都用古典风格写作，我们把学生的作品传到网站上加以展示。
《古典风格》旨在为任何想学习古典风格的人提供入门指导，有关如何识别风格，如何用一种风格写作。
Q4：如何才能掌握古典风格的写作能力？
特纳教授：
去读《古典风格》的第三部分《古典风格工作室》，这部分内容不长，大概 50 页。读读里面的例子，把整个部分读下来。我们写这部分就是为了回答你这个问题。
Q5：如果我想练习写作，可以通过写下我所想的一切来提高写作水平吗？
特纳教授：
在《古典风格工作室》这一部分，我们会给你如何练习写作的建议。
举个例子，有一个练习叫速写。人们学习写生时，会随身携带素描本和笔。看到一些东西，然后试着画出来，不修改，翻过这一页继续画别的。这就是速写。人们不会回过头来修改画好的内容，只是试图捕捉他们看到的东西。准备一个笔记本，带在身上，当你看到一些东西，有一些想要呈现的内容时，试着用文字来呈现。
我想让你做的事和艺术生做的事一样，只不过是写，而不是画。这就是我教你的一个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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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记住，在古典风格中，写作的目的永远是呈现。至于呈现什么，没那么重要。你也许在谈情说爱，也许在据理力争，也许在销售带货，又或许在熟悉工作。你总会想做点什么，这些事情就是你的动机。但体现在风格中，你的目的永远是呈现。
所以，写东西的时候，不要这样：我想写出我的困惑，我想一股脑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自言自语。那不是古典风格。古典风格的经典场景，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话，动机是真相，目的是呈现。练习古典风格，要牢记这一点，不要什么都写出来。 呈现——思考，认出，然后呈现。
Q6：如果作者选择性地呈现事实，是否可以将偏见、个人判断或者假象讲成真相？因为所谓真相和真理也受限于作者的认知。
特纳教授：
那不是古典风格。要知道，在古典风格中，也会有人说谎、欺骗、掩盖真相。尽管他们的确说得不对，但他们的立场仍然是呈现真相。古典风格中不乏错误，美食也好，生活也罢。无论如何，风格与现实是两回事，风格是可以选择的。所以很多骗子也都在用古典风格。
说服别人的最佳方法，是采取这样一种立场：你不是在说服他们，你只是在指出事实。比如，看，星星，树上那只黑色的鸟翅膀上有红色条纹。你需要做的只是陈述，仅此而已。若能学会这一点，就掌握了一种非常有说服力的风格。而现实中是你可能说得不对，也可能在说谎。这些都是真实情况的问题了，与风格无关。
《古典风格》一书涵盖了所有的问题。大家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基本都在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