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杜拉：偶然事件，会改变你的人生轨迹
阿尔伯特·班杜拉 开智学堂
开智君说
美国当代著名心理学家，新行为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社会学习理论的创始人阿尔伯特·班杜拉（Albert Bandura，1925-2021），于 2021 年 7 月 28 日去世，享年 95 岁。他所提出的社会学习理论，影响波及实验心理学、社会心理学、临床心理治疗以及教育、管理、大众传播等社会生活领域。先生已逝，思想永存。今天，一休与你分享他关于社会认知理论形成和发展过程的一篇文章，告诉你在施为视角下，人类的自我发展、自我适应和自我变化。
作者：阿尔伯特·班杜拉 来源：《管理学中的伟大思想》
阿尔伯特·班杜拉 图片来源：网络
01
在这个行为主义风靡的时代，学习通常被认为是在经典性和工具性条件作用下发生的。在这个概念中，动机受到源于奖励结果的原始功能主义的约束。
这种方法呈现出人们具有自我调节能力，并通过自我导向的作用来影响人的思维过程、动机、情感状态和自我指导行为，使我们看到了人性的某个侧面。
我发起了一个研究项目，旨在阐明自我调节能力的习得过程和功能，并以此作为施为理论的一个拓展。在回顾社会认知理论在此方面的发展前，我先谈谈我个人在自我调节机制理论构建和实验方面的经验。
理论学家常常把自己置于以自我为中心的困境中。这些理论学家总是用自己的理论来解释他人的行为，而自己却置身其外。
例如，斯金纳（Skinner）认为，人是由环境来造就和控制的。他这样说道：「不是人的行为作用于环境，而是环境影响着人的行为。」而后他又苦口婆心地用他的操作性条件理论告诫人们，要主动改变和重造他们的社会。
看着激进的后现代主义者，摆着权威的姿态争辩他们关于「观点无一正确」的论点是正确的，这真是件颇滑稽的事情。那些自高自大的人对于自己可以用施为的方式思考、辩论和行动，却把他人看作可以随意操纵的机器人。
02
人类自我发展和发挥作用的施为理论，在我的成长中同样发挥了作用。
我在加拿大北部的阿尔伯塔省的一个小村庄长大，就读于镇上一所严重缺乏教育资源的学校。由于两位老师需要教授高中的全部课程，因此在很多关键问题上，他们也是捉襟见肘。
有一次，我们偷来了三角学课程的答案书，结果三角学课马上就停上了。我们全得依靠自学。自我导向的学习是在学术上自我发展的途径，而不是理论的抽象。
教育资源的缺乏对我来说不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恰恰相反，它促进了我的学习。课程的内容可能会忘记、会过时，但自我调节的能力却具有持久的功能价值。
那还是在我上高中时的一个暑假，我的父母鼓励我离开那个小村落，去体验外面的世界。尽管他们自己谁也没有受过学校的正规教育，他们却意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
我曾在埃德蒙顿的一个家具制造厂工作，正是在那里学到的技能，帮助我后来在大学里勤工俭学。
高中的另一个暑假，我去了育空。在那里的一个基地营工作，负责阿拉斯加公路的维护工作，防止公路陷入沼泽地。
在那里，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有逃债的人、见习军官、军人，还有愤怒的索要赡养费的离婚女人。酒精就是他们的营养源泉，他们自己发酵酿酒。
一天早晨，他们兴高采烈地去蒸馏发酵的醪糟，回来时却一个个神情沮丧。几只灰熊用他们的酒槽大快朵颐，然后，摇摇晃晃地到我们的营地搞破坏。幸好灰熊已经神志不清，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
这种到处都是酗酒和赌博的生活，使我看到了个人才智和积极态度何其可贵。从那时起，我用一个更为独特和广阔的角度去看待生活。
后来，为了到一个氛围好的地方求学，我去了温哥华的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由于缺乏经济来源，我下午到一个木工厂上班，而上午则选了繁重的课程以期提前毕业。
之后，我就读于爱荷华大学的博士班。那里正是当时在心理学界占主导地位的赫尔学习理论的中心。不论我们后来治学的方向是什么，爱荷华大学都为我们提供了必要的软件和硬件设施，帮助我们成为多产的科学家。
当我修完博士课程后，我成为美国斯坦福大学的一名教师。我很幸运能够和那些杰出的学者成为同事，能够教授那些才华横溢的学生，能够在斯坦福那样的大学教书。
斯坦福大学认为，学问的命运不是发扬或者消失，追求知识是完全自由的，不能强迫。斯坦福大学为每个人提供了很大的自由空间，让他们去研究他们所好奇的东西。
03
个人对于自己生活的发展方向的施为，因环境的性质和变化而不同。环境不是单向对个人施加影响的庞然大物。
操作性环境有三种不同的形式：强加性环境、选择性环境和创造性环境。
无论喜欢与否，人们都会受到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影响。虽然人们对它们的存在无能为力，但在一定程度上人可以对自己如何看待和反作用于环境进行控制。
在大多数情况下，环境不过是一个机会和障碍性并存、奖励和惩罚并存的潜在力场。只有在适当的行动选择被激活的条件下，环境才会发生作用。这就是选择性环境。
究竟哪部分潜在的环境会变成实际发生作用的环境，取决于人如何取舍。
在相同的潜在环境下，如果个体把注意力放在环境所提供的机遇上，他的自我效能感就会提高；如果他总是考虑存在问题和风险，他的自我效感就会降低。
最后，我们来谈谈创造性环境。它并不是等待人去选择和激活的潜在环境，相反它是人们为实现自己的目的而主动创造的环境。
环境变化的等级和层次，从认知解释施为到选择和激活施为，再到建设性施为，是按照个体施为的程度来划分的。
个体效能和集体效能的信念，在如何组织、创造和管理生活环境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而这些环境会影响他们选择什么样的道路，以及日后的发展方向。
我所在的小村庄的教育资源十分匮乏，再加上一些旧习俗的影响，我的生活也可能跳不出俗套，比如会在北阿尔伯塔省的田间辛苦劳作。打撞球、在酒吧喝到不省人事，这恐怕就是主要的消遣了。
从不施为的角度来看，我不应该去高校工作，不应该取得博士学位，不应该在棕榈飘香的斯坦福大学任教，我现在也不应该写下所思所想。
人可以有计划地做许多事情，来控制自己的发展状况和生活环境。但是，在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偶然事件。
事实上，人生道路的很多至关重要的事件，都是在最平凡的情况下发生的。人们开始新生活、找到人生伴侣和开创职业生涯，常常是出于一些偶然事件。
偶然事件就是互相不认识的人不期而遇。虽然在一系列发生的事件中，单独事件各有其因果关系，但是它们之间的联系则是偶然产生的，而不是事先计划的。
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偶然事件，可能产生动态的影响，进而改变人生的轨迹。偶然事件会改变人生轨迹的连贯性和渐进性。
日常生活中许许多多单独的事件，为这种偶然的相遇创造了无数的机会，这也大大增加了长期预测人类行为的难度。
04
我进入心理学研究领域，以及遇到我的妻子也是偶然。我原本打算研究的是生物科学。当时，我正和几个要去上早课的医学预科生以及工程学学生搭伙乘车。
在等着上英语课的时候，我随便翻看图书馆桌子上留下的一个课程目录。我对一门介绍心理学的课程很感兴趣，觉得可以用这门课程来填补英语课前的时间。我选修了这门课程，并找到了我终生的兴趣所在。
我在爱荷华大学研究生院读书时，偶遇了我的妻子。那是一个星期天，我和朋友上高尔夫球课迟到了，正慌忙往上课地点赶，不巧碰上下午的高峰。有两个女孩在我们前面，她们一直减速，我们则一直加速。
不久以后，我们四个人成为志趣相投的朋友。我与我的妻子是在高尔夫球的一个沙坑相遇的，如果我没有迟到的话，我们的人生轨迹将完全不同。
几年前，我在西方心理学会议上做了有关偶然性和生活道路的心理学演讲。之后的一年，一位出版社编辑和我说，他进入演讲厅时，厅内已经接近满员，但是他发现并占了离入口很近的一个空位。
过了一个星期，他和当时坐在他旁边的女人结婚了。如果他在其他时间进入演讲厅，他们坐的位置就会发生变化，生命的轨迹也就无法相交了。这样看来，偶然的谈话促成了他人生轨迹的偶然变化，然后又帮助他找到了人生的伴侣。
尽管偶然因素的影响在人生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是偶然性的影响却常常被社会科学中的因果关系架构所忽视。
大多数偶然事件对人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有一些仅有一定影响，还有一些则可能会改变人生轨迹。心理学并不着重讨论人生轨迹的偶然相交，但个人癖好和环境的性质可能会加大某些偶然事件发生的可能性。
偶然事件的影响可能是无法预见的，但是一旦发生，它们在因果关系中的作用与事先计划事件的作用是一样的。心理学可以帮助人们预测偶然事件对生活造成的影响的性质、范围和强度。
我很重视偶然事件，还提出了一个初步的预见社会心理影响的概念图式，并详细说明了主动利用这些偶然机会的方法。
偶然性并不意味着人们无法控制它的影响。 积极的生活可能会带来更多数量和类型的机会。机会总是青睐那些带着好奇心和冒险精神去做事和探索的人。
一些人还会通过培养自己的兴趣、增强信心和提高能力来为自己创造更多的机会。这些个体资源使他们尽可能地抓住那些不期而至的机遇。
正如巴斯德（Pasteur）所言，「机遇只青睐那些有准备的人」。 自我发展帮助人们创造自己的生活环境。这些不同的积极行为，解释了人们如何通过施为来管理偶然性。■
文章摘自：《管理学中的伟大思想》，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