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就意味着不负责任吗?
原创 Joy 开智学堂
“ 日常生活、工作中,你会见到各种控制行为,比如家长控制孩子,要他努力学习;老板控制员工,要他们更卖力工作。问题是,这样做有效吗?如果被控制的是自己,你能识别出来吗?怎样才能按照真实的内在自我行事?此外,做自己,就代表着不负责任吗?开智「认知与改变·阅读训练营」的 Joy 同学,下文与你聊聊被控制与做自己、为他人负责的话题,为你解答上述问题。本文是 Joy 学习《内在动机:自主掌控人生的力量》一书的笔记及思考,一起来看吧~
作者丨Joy
*本文为开智学堂原创作品*
开智学堂(http://www.OpenMindClub.com)
被控制行为的类别
什么是控制?它基于这样一个前提:给予奖赏或者威胁施加惩罚,将使得犯错的人服从。
先来厘清几个概念:
自主(autonomy)——> 真实(authenticity)
实现自主,意味着根据自己的意愿行事,也就是说,凭自己的意志做事,并感到自由。
自主行事时,人们完全愿意做他们所做的事情,并且带着兴趣和决心沉浸在做事的过程中,其行为源于他们真正的自我感觉,所以,他们是真实的。
控制(control)——> 疏离(alienation)
受到控制意味着人们在压力之下行事。
假如人们受到控制,在行动时便没有一种获得个人认可的感觉(a sense of self-endorsement)。他们的行为并未表达自我,因为自我已经屈服于他人的控制。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合理地将人们的状态描述为疏离(alienated)。
被控制的行为有两种类别:顺从(compliance)和反抗(defiance)。
顺从指的是遵循掌权者的要求,做他人要求/希望你做的事情。
举个例子:结婚是为了让父母高兴(内摄调节),写作业是因为写完了作业可以玩游戏(外部调节)。
前者是为了迎合他人,为了达到别人的期望,把他人的目标当做自己的目标,受「应该」、「应当」和「不得不」驱动,感觉不到自己的行为反映了内心愿望,也没有体现自己真正的价值观、意义和兴趣;后者是因为屈从于外部条件的威逼利诱,自主程度比前者更低。
反抗是别人要求你做什么,你偏不做什么,偏要和对方对着干,争夺控制权。
其实我一直觉得唐玄宗后期的行为是一种反叛。前半生兢兢业业,经国治世,直到中年危机来临,觉知半生「以心为形役」,精神在麻木、在逐渐萎缩,随即决定寻回活着的状态(aliveness),从此君王不早朝,仙乐风飘处处闻。当然,唐明皇是追求自我决定的极端例子,他反叛的代价和危害都远超普罗大众。
顺从的代价是疏离。顺从本身的代价极其高昂,也就是,深深的疏离,它会产生各种不良后果,但人们在很大程度上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比如一个「模范学生」,他是「内摄调节」(introjection)的典型,他们努力读书、积极表现,是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为了避开不被爱的痛苦。
与那些因为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或者享受读书的乐趣而努力读书的学生相比,两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同样积极、同样刻苦,但是前者对生活极度焦虑,无法坦然面对失败,而后者在失败面前表现出更加健康的应对模式。
一个处处充满控制的环境培养出了什么样的学生?
学生普遍被剥夺了内在动机,对学习不感兴趣,追求表现型目标(performance goals)而非学习型目标(learning goals)。
「模范学生」的最大代价是发展出「取悦型人格」和「虚假的自我」(应该自我,ought self),找不到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
顺从,可能以各种方式对这些学生产生不利。他们会缺乏活力和热情,而这本该使他们觉得在校学习是一种快乐的体验,但是,因为顺从,他们把精力集中于取悦他人,而不是找出什么是适合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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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自我
「自我」是一个「整合」(integration)的中心。
「整合」(integration)是「内化」(internalization)的一种形式,另外一种内化的形式是「内摄」(introjection)。
「内化」指的是个体主动地吸纳社会规范和价值的过程。
内摄和整合的最大区别在于,内摄没有将外部价值观和规则消化,而整合将其消化了,与原有的信念、价值、意义融合(俗称「自洽」),成为自我的一部分,为真正自主地执行这些价值观和规则打下了基础。
只有当一个人将外部的价值观和规则与「自我」相整合,他在行动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在根据自己的意愿行事,这个行为才称得上是自主的,此时的自我才是真实的。
如果结婚是为了让父母高兴而自己并不高兴,我们可以说此时这个人的自我不是真实的,因为引发他做这件事的价值观没有被他认可,他看不到这件事与自我的联系,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做,或者不得不做。他依然是受控制的,不自主的,因而不真实。
反之,如果一个人结婚是为了实现人生的完整,他觉得不结婚的话,自己的人生不完整,那么他是打从心底认同结婚这件事的,结婚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与他的价值观相统一的,我们可以说此时的他是真实的,对自我是认同的,因为这个选择出于自己的意愿,他感受到了自主。
上述的真实的自我是「知行合一」的,这一面更为严肃,更加靠近「整合调节」。另一种真实的自我是自发的,听从内心召唤的,充满活力、热情和好奇,这一面更为轻盈,更加靠近内在动机。
真实的自我始于内在的自我,源于我们内在的兴趣和潜力,源于整合我们体验的各个全新方面的有机体倾向。
面对外界的要求,除了顺从和反抗,其实还有其它出路,接触「自我决定论」之前,我的出路是解脱出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也不跟你死磕,我另辟蹊径。
接触「自我决定论」之后,我意识到还有另一条出路——把外在动机转化为内在动机。
不喜欢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如果它是重要的,我也会尽量将它变成自主动机驱动,因为我要保护自己最初做这个选择的内在动机,不能因为感受到了不自主,就缴械投降或揭竿而起或半途而废。
根据 Paul Graham 的说法,把不喜欢的事做好,是一种自律,也是通往自主的途径——让自己优秀到不可忽视,才能争取到自主权,才能逐步把不喜欢的替换成自己喜欢的。
我不会给自己施压,逼迫自己顺从就好,我也不会自我攻击、批评自己。我会尝试分析,做这件事真的对我没有价值或意义吗?我真的找不到一点乐趣吗?我是否能够从中得到成长?
如果我把它整合成自我的一部分,甚至从中找到乐趣,这件事做起来就得心应手,我也不会受精神熵滋扰。为了赋予自己自主感,我会告诉自己:I choose to this and I choose to feel great about it.
同时也别忘了定期复盘,过去一个月、三个月、半年,我收获了什么?是不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在前进?需不需要调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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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自己就意味不负责任吗
对他人负责,意味着自主地承担重要但无趣的事(也就是那些本身不具备激励作用的事)。
社会中很多重要的事情是没有趣味的,小到做家务、养成对个人健康有益的习惯,大到遵守交通规则、工作中做到尽责职守。如何激励人们去从事这些事情,对社会而言是根本的问题。
真实(authenticity)往往被拿来为不负责任(irresponsibility)辩护。这完全曲解了真实的本质,无法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人,称不上是自主的,因此不可能真实。
当一个人把所有原因都归结到外部,一切就变得不可控,如此一来,否认了人作为有机体的能动性。
真正的自主意味着勇敢地承担起责任。伴随着自由而来的是责任,因为这是我们真实身份的一部分。在我们努力与社会整合的过程中,负责任地成长是我们的本性。
With freedom comes responsibility,此观点与 Jordan Peterson 写《人生十二法则》的出发点,如出一辙:
提升和发展个体,让每个人都主动地承担存在的重负。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社会和世界承担尽可能多的责任,坚持真理,修补缺憾,这样人们才可以减少毒害世界的苦难。 ——乔丹·彼得森,《人生十二法则》,序言
安装「真善美」心智程序(内化有助于健康生活的价值和行为规范),对提升和发展个体至关重要,但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愿意做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呢?
因为社会环境阻碍了能动的有机体自我发展的倾向。
社会代理人在帮助他人「主动承担起重要但无趣的事」这个问题上经常走入两个极端:
1)支持自主等于纵容;
2)设定界限等于苛责。事实是,在冷漠、控制或者混乱、纵容的养育环境中成长,个体无法变得真实,也无法变得负责任。
爱德华·德西和理查德·弗拉斯特探索发现,支持自主与设定界限是可以共存的。
如何在支持自主的同时,也设定界限使个体肩负责任?首先要认识到他是一个能动的主体,而不是一个被操纵或控制的对象。
支持自主与设定界限的目标是达到整合,理想是达到孔子所描述的「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兼顾了自主和责任、达到真实的境界。
那么,如何自主地承担重要但无趣的事呢?答案是,将社会价值观内化。
如前所述,通过内化,个体可以将外在动机,逐渐整合为作用效果与内在动机类似的自主性调节(autonomous regulation)。为真正的自主打下基础。
如果内化是完整、充分的,个体最终会将这些从外部吸纳的规范和价值,融合到自身原有的价值、信念、行为规范,实现内在的一致性与和谐。他在行动时,才感到自主,感知到真实的自我。
真实的自我始于内在的自我,源于我们内在的兴趣和潜力,源于整合我们体验的各个全新方面的有机体倾向。在完善和提升真实的自我时,人们会产生日益强烈的责任感。
出于对自主、胜任和联结的需求,人们愿意为他人付出,也愿意给与他人需要的东西。整合了这些价值观的行为,人们会变得更有责任感,同时也保持着他们个人的自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