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清风：你跟达芬奇是同一种拖延症患者吗？
高地清风 开智学堂
“你有拖延症吗？是否为此深受困扰？你是否知道，文艺复兴的全才达芬奇，也有拖延症呢！那么，为什么我们会拖延？开智学堂高地清风老师，是「拖延症」咨询师，博士从北师大退学后，转行做了国内第一个「拖延症」主题的工作室，在下文，他将告诉你一些刷新认知的知识：达芬奇很可能也是一位多动症患者，多动症既是他拖延的原因，也是他成为天才的原因之一。拖延症竟然与多动症有关？是不是很好奇呀？请往下看。本文原是高地清风老师在喜马拉雅战拖®音频课的文字稿，略作修订，与你分享。
作者丨高地清风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高地清风」已获原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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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上曾经有人提问：「哪些名人有拖延症？」我的朋友邢哲老师挥笔答题，写下的第一位名人，就是文艺复兴的全才达芬奇。
作为画家、雕塑家、发明家、哲学家、音乐家、医学家、生物学家、地理学家和军事学家，资深斜杠中老年达芬奇老师，一定是个不回家的男人，不是因为无「家」可归，而是因为「家」太多了。
我们最先想到的他的作品，可能是《蒙娜丽莎》和《最后的晚餐》，然而，画画只是他的副业，主业则是发明创造。
除了在当时就能投入生产的东西之外，他还从概念上发明了直升机、机关枪、机器人、坦克、太阳能和计算器，手稿里有这些东西的草图。
要知道，那可是在牛顿力学都还没有诞生的年代。难怪很多人怀疑，他一定是现代人穿越回去的。
做天才的滋味怎么样？酸爽吗？
没那么简单。
从他本人的笔记来看，达芬奇大神经常被拖延所困扰。他的灵感和想法远远超出自己的输出能力，而对品质的要求又让他不肯草草交付作品。不但画画的工期特别长，而且有很多发明创造停留在草图阶段，没能进一步推进。
在他的笔记里，后人找到了一串文字：「Dimmi，dimmi se mai fu fatto cosa alcuna」。翻译成中文就是：「告诉我，告诉我，有啥东西你是完成了的？」我们仿佛看到一个拖延症患者，在捶胸顿足自我反省：「敢不敢，敢不敢拿出点能交差的？拖死你算了！」
那达芬奇老师的拖延，跟性格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如果给他测大五人格，神经质高不高很难说，不过尽责性应该是偏低。另外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天才的经验开放性一定是极高。这就是一种常见的组合：天才拖延症。
不仅如此，精神病专家还推断，达芬奇很可能也是一位多动症患者。多动症既是他拖延的原因，也是他成为天才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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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是多动症呢？多动症的学名叫注意力缺失与多动障碍，英文是 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简称 ADHD。
你可能听过「儿童多动症」这个词，是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以为只有儿童才受它影响，而且主要表现形式是超级好动，停不下来。
随着研究案例的累积和时间的消逝，才发现了四个新的事实，刷新了我们的认知：
1、很多 ADHD 患者终生都会受到它的影响。
作为成年人，他们很少会像小孩子那样动来动去，而是转为内心的躁动不安。更明显的特征则是：注意力不集中，特别容易分心，特别容易走神，特别容易拖延。
2、多动只是注意力障碍的表现形式之一，另一种类型则表现为安静的走神。
上学的时候，这些小朋友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的白日梦，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所以有很多人，是成年以后面临拖延、生活缺乏条理，甚至是抑郁之后来求助，才诊断出 ADHD 的。
3、「患者」这个说法可能过时了，ADHD 更像是一种有利有弊的人格特质。
他们固然面临很多问题，但往往也更有创造性，而且兴趣广泛，在很多领域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从传记资料来看，精神病专家们认为，很多富有才华的人都表现出了 ADHD 的特点。除了达芬奇，还有爱因斯坦、莫扎特、爱迪生等等。
4、甚至就连「注意力缺失」这个说法，可能都不太准确。
研究发现，ADHD 在某些情况下，比如面对感兴趣的东西，或者高强度刺激下，他们会进入超常的状态，注意力就像激光一样集中，而且不解决问题不肯罢休。与其说是注意力缺失，不如说是注意力不连续，只是枯燥的东西拉不住他们而已。
怎样判断你有没有 ADHD 呢？
要强调的是，ADHD 是一种有明确诊断标准的特质，你的诊断必须由获得相应资质的精神科医生来做出，也只有他们才能为你开出处方药物。
不过在去医院挂号之前，我们不妨先参照一下世界卫生组织 (WHO) 的成人 ADHD 自填量表。我把其中列举的表现翻译成了中文，供你参考：
1、完成项目中最有挑战性的部分以后，面对收尾的一堆细节，反而停滞不前。
2、面对一项需要组织规划的任务时，难以做到让一切井井有条。
3、难以记住跟别人的预约，或者自己应尽的义务。
4、逃避那些需要耗费大量脑力去思考的任务，或者迟迟不肯开始。
5、需要长时间坐在某处的时候，觉得坐立难安，内心躁动。
6、觉得过度活跃，好像有个马达在驱动着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事才行。
7、不得不面对无聊或困难的任务时，会犯一些粗心大意的错误。
8、在做无聊或重复的工作时，难以保持注意力。
9、在听别人说话时难以专心，即使他们是在跟你一对一地对话。
10、工作或在家时，把东西放错位置，或者找不到需要的东西。
11、容易因为身边的活动或者噪声而分心。
12、在会议等场合离开座位，即使你应该一直在那里坐着。
13、觉得躁动不安。
14、独处的时候，难以让自己放松下来。
15、在社交场合中，话太多。
16、跟人谈话时插嘴，把他们还没说的句子抢着说完。
17、在需要轮流或排队的场合，难以安心排队。
18、在别人忙碌的时候打扰他们。
这是一份医学诊断中参考的量表。所以你会发现，这里列举的几乎全是「问题」，全是负面的描述。好像 ADHD 只有危害，没有好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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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
美国精神科大夫爱德华·豪罗威尔，是 ADHD 领域的权威医生。他本人也是一名 ADHD 的所谓「患者」，而这并没有妨碍他从哈佛医学院毕业，并成为著名的精神科专家。医生和「患者」的双重身份，也使得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 ADHD 的人。
豪罗威尔大夫也列举了一些建议性的诊断原则。在他的眼中，ADHD 们往往有以下的特点：
- 自我观察不准确，常常觉得自己对别人没用，无足轻重。
- 缺乏成就感。即使取得了极大的成就，也会面临自尊心的问题。
- 常常在某方面有一种失败感。无论实际上已经取得多大成就，都会有没达到自己目标的感觉。
- 有长期的不安全感。无论他们的生活状况是多么稳定。
- 缺乏条理性。
- 习惯性的拖延，或者迟迟难以启动。
- 同时进行多个项目，却难以贯彻始终。
- 难以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生活。
- 缺乏耐心，对挫折承受能力差。
- 心境和情绪上不稳定。身体上或认知上躁动不安。
- 口头上或者行动上容易冲动，如冲动花钱，频繁改变计划，制订新措施或职业计划等。
- 不必要的焦虑，经常忽视了现实的风险，反而为遥远的未来而焦虑。
- 有创造性，有灵感，智慧超群。
- 完全不能容忍枯燥。频繁地寻求强烈刺激。
- 动不动就会注意力分散，难以专心致志，但有时候，却具有超常的集中精力的能力。
最后这条「有时注意力超常」，其实很有意思。
在准备这篇文字的时候，我专门查了一下，对达芬奇属于 ADHD 的观点，有没有人质疑过。
确实有。
有人说，他不同意达芬奇注意力不集中的说法，说：不就是有几幅画最终没有彻底完成嘛，但是你看他的解剖素描，超前于时代，那哪儿是注意力不集中的人？分明是注意力太集中的人！
其实这份质疑，反而支持了精神病专家们的推断。
因为注意力障碍的本质，不是一直缺乏注意力，而是注意力不连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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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育领域，有一个概念叫做「双重特殊」，英文是 twice-exceptional，简称 2e。它指的是那些一方面会遇到学习障碍，另一方面又有着过人天资的学生，又称为学障资优生。
资优的 ADHD 有何表现呢？按照国外学者的观点：
- 如果说普通 ADHD 是在所有情况下都难以维持注意力，那么资优 ADHD 就是在特定情况下才会注意力不集中、厌烦、做白日梦；
- 如果说普通 ADHD 是无法持续做那些需要耐心的工作，那么资优 ADHD 就是难以忍受无关紧要的工作；
- 如果说普通 ADHD 容易冲动，难以延迟满足，那么资优 ADHD 就是判断能力弱，与自身的智力不匹配；
- 如果说普通 ADHD 是不服从社会环境的命令和管控，那么资优 ADHD 就是跟权威争夺权力；
- 如果说普通 ADHD 是比常人更加活跃，躁动不安，那么资优 ADHD 就是更有活力，需要的睡眠时间少；
- 如果说普通 ADHD 是难以遵守规章制度，那么资优 ADHD 就是质疑惯例、规则和传统。
这样划分，难免给人一种印象，好像 ADHD 分成两种，一种弱弱的，像是残疾人，需要社会的关爱，别人的帮助；另一种呢，是天资优秀，弱点影响不大，推动人类社会的发展，分分钟拯救地球。
那实际情况呢？当然不是这样界限分明。
从我接触的 ADHD 拖延案例来看，几乎所有这一类的学员，都有一些与 ADHD 相伴随的优点。
高智力很常见。有独特的点子、有一技之长、因为特点突出而在团队中有不可替代的地位……这些也都比比皆是。
我们从工业时代进入了网络时代，大部分人都是脑力工作者，而未来人工智能会进一步抢夺那些程序化的工作，唯有创造性的工作，才是未来的方向。
在这个意义上，ADHD 们或许更能搭上一班顺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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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 ADHD 人群更有创造性呢？
豪罗威尔大夫认为，有 4 个原因：
第一，由于缺乏条理，他们被迫面对混乱，也更能容忍混乱，而在混乱中可能会有意外的收获；
第二，由于冲动，他们容易把完美而理性的计划扔到一边，拥抱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第三，由于特定情况下注意力超常地集中，他们时常表现出超强的爆发力，就像是狮子全速追逐一头视线当中的羚羊。而这头狮子，平常大部分时间用来睡懒觉。
第四，即使看起来平静的时候，ADHD 们的大脑也是蓄势待发，暗流汹涌。思维在按照自己的节奏碰撞激发，就像是永无休止的核反应堆。大部分 ADHD 的遗憾，只在于缺少一组设备，把核能输出，转化发电。
所以，看起来 ADHD 像是野性难驯的猛兽，像是误入了茂密丛林的狮子。
他们的爆发奔跑难以派上用场。而当它们穿行的时候，不得不面对从地面隆起的树根，从天空垂下的树枝。想想繁琐的日常生活吧，订票、预约、排期……这些琐事，稍不留神就绊倒自己。
小动物们早已适应的森林，对草原之王来说，却成了一座牢笼。
但如果他们能扬长避短，找到属于自己的草原，就能找回属于自己的生命力。
说到这里，或许已经有人羡慕和好奇了，自己是不是 ADHD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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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再次强调：ADHD 是一种有明确诊断标准的特质，你的诊断必须由获得相应资质的精神科医生来做出。
即使前边列举的特征你全都符合，在大夫确认之前，也不能算是认证的「精神病」，只能算是个疑似「精神病」。
我是 2010 年 4 月底确诊 ADHD，成为一名高调的「精神病患者」的。当时是去北京海淀区的北大六院，挂了钱秋谨大夫的专家号。
要下决心去一座精神病医院做检查，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初也是经历了重重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咬牙去了。
后来发现，去得太对了。
认识自己是改变自己的前提。我不再苦苦要求自己，去成为今生永远成为不了的人，而是决心做我自己。这是极大的自我解放。
你也可以联系所在城市的医院精神科。而且有意思的是，往往需要挂儿童精神科，因为 ADHD 的研究是从儿童多动症开始的。
不排除有些儿童科大夫的认知还没有升级，还觉得多动是儿童的专利，不给你诊断，说不定还会挖苦你。
万一有这种情况，你就拉我出来背锅好了。你就说网上有个奇葩，非得说成年人也会得多动症，你这次来，就是想回忆一下以前的情况，确认自己小时候是不是多动症。大夫有时候也是好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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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是 ADHD？传统的统计数字是 3 - 5%。也就是说，每 25 个人当中就有一个 ADHD。
而习惯性拖延者的比例是 20%，平均 5 个人当中有一个。考虑到 ADHD 都很容易拖延，换算下来，如果你经常被拖延问题困扰，那么你有五分之一的概率，跟达芬奇是同类。
ADHD 跟基因也有关，遗传率比较高，是 75%。也就是说，每 4 个 ADHD 当中，有 3 个跟遗传有关。
另外有一种现象一定要说，那就是很多从生理和遗传角度，并不能确诊为 ADHD 的人，也会表现出跟 ADHD 类似的状况。
为什么呢？豪罗威尔大夫说：这种伪装型的 ADHD，也许是我们时代和文化的原因。从电视到网络，现代社会中充斥着大量快速变化而分散的信息刺激，这不但让 ADHD 更容易表现出症状，也让不是 ADHD 的人遭遇了类似的问题。
所以，许多写给 ADHD 人群的非药物自我管理技巧，就算你不是医学意义上的 ADHD，也值得参考。我们所处的分心时代，全民都表现出了注意力缺失特征 (ADT，attention deficit trai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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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也是 ADHD 人群的一员，该做些什么呢？
说实话，《论 ADHD 的自我修养》这个标题，能写一整本书，甚至只靠一本还不够。今天先简单说几个要点，下次还会为你提供一份 30 条的建议。
如果你已经确诊了 ADHD，可以采用药物治疗和行为治疗，并且，一定要做好自我接纳，调整心态。
如果你只是疑似，未经确诊，或者经过诊断而排除了这种可能，那就别指望药物了。精神类的处方药 (红处方药)，你从正规渠道也弄不到，就算弄到了我也强烈反对你瞎吃，毕竟有风险。许多行为策略会更适合你。
ADHD 在自我管理方面，会有两个难点，那就是睡眠障碍和网络成瘾。很多 ADHD 入睡晚，容易失眠，早上难以起床。而网络和电子设备的短时快速刺激，又很符合 ADHD 大脑的节奏，所以很容易陷入网络，难以自拔。
所以睡眠和网络方面都要注意。如果成问题，要想出针对性的办法，比如睡前运动让自己疲倦，专门用一些办法减少手机使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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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最后，带来一个好消息。
豪罗威尔大夫说：「令人慨叹的是，绝大部分成人 ADHD 患者，尽管有那么多的挫折，却有极强的恢复力。」
俗话说，在哪儿倒下，就在哪儿赖着不起来。但 ADHD 不会这样。做个「老赖」太无聊了，ADHD 根本受不了。当你疗伤疗得差不多了，也就会拍拍身上的尘土，屁颠屁颠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因为你闲不住。
在这场游戏里，你是无限投币无限复活的。所以，累了就休整，休整好了就好好折腾吧。■